福根似乎得到了神的指引，徑直出了院子。

喬曉靜和翠玉看著福根已經消失的背影，分別站在廚房門口的兩側。兩個人如同身處大霧之中，眼神之中除過迷茫，就是不安。過了很久，她們才從這種狀態中走出來，翠玉的狀態回轉的顯然要比喬曉靜快，她撲到喬曉靜跟前，抓住喬曉靜的手問到：“快說說，大管家剛才什麽意思？”

喬曉靜不解地反問到：“什麽什麽意思？我聽不懂。”

“你沒聽到大管家說了一句‘你太聰明了’，然後就要出去找人。你沒看到他那一刻的眼神，似乎就像找到了千年寶藏一樣，眼珠子直接就冒著金光。”翠玉邊說邊用肢體表演著，動作非常誇張。

喬曉靜被翠玉的動作逗笑了，抿著嘴說到：“我和你一樣，也是一腦子的漿糊，不知道他什麽意思。不過，他好像確實有點兒興奮。”

走出家門的福根如同一個充滿鬥志的將軍，邁著堅定的步伐，步幅很大，節奏感很強，目不四顧，朝前走著，似乎正要趕去迎接凱旋而歸的士兵。停落在路邊樹杈上的鳥兒，可能被這位腳下生風的將軍嚇到了，它們先是顫悠悠擠在了一塊兒形成保護姿勢，不料有一只鳥兒單飛出去，無奈之下，其它的鳥兒也扇動起翅膀，飛了起來。半邊天都變黑了，天空中傳出了“撲楞撲楞”的聲音。福根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切，他依舊保持著同一姿勢，朝前走著。

拐出胡同走上大街，福根沒有減緩前行的步伐。遠遠望去，他就像一艘行進在人海中的快艇，兩邊的街道如同筆直的海岸，以極快的速度後退著，悠然而動的人群在此刻與這一場景有點兒不相適應。

曾經賣給福根老鼠藥的那個攤販由於生意冷清，不停地扯著嗓子吆喝著，遠遠看到出手大方的福根，跳過老鼠藥攤位，站在街道中間，弓著腰，伸出雙臂欲攔住福根去路，福根沒有停頓，以極其靈活的動作繞過了他，繼續往前走去。

“唉！兄臺，你別急著走啊！我這兒有上好的老鼠藥，你要一些吧？”這位攤販對著福根的背影高聲喊著，見福根遠走越遠，失望地自言自語到：“上一次是從河南販子手裏批發的，這一次是山東制造的，效果絕對好。”

附近的攤販都湊了過來，與賣老鼠藥的攤販擠在一塊，幾十雙眼睛對著福根越來越遠的背影看著，嘴裏面還不停地嘀咕著。

福根行動的同時，醉心居的惡婦也沒有閑著。幾個身著黑衣的彪形大漢規規矩矩地站在惡婦的面前，時不時偷看惡婦一眼。這惡婦一臉怒氣，雙手背在身後，不停地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，嘴角的褶子微動著，如同晾在風中幹癟了的豬膀胱。約莫一刻鐘之後，惡婦停下了腳步，斜著眼睛盯著眼前的幾個彪形大漢看，眼神之中夾雜著仇恨和怨氣，幾位彪形大漢頭低得越發厲害了，幾乎要貼在凸起的肚皮上。惡婦終於開口了，她怒氣沖沖地說到：“人既然死了，就不用再這上面花精力了，但必須要找出來是誰幹的，我絕對不能落得個人財兩空。”

“坊間傳言，醉心居著火之後，警察局幾乎全體出動，包圍了那裏，任何人不允許靠近，他們的人將廢墟翻了個遍，值錢的東西都讓他們弄走了。”其中一個黑衣人帶著顫音怯生生地說到。

“強盜，十足的強盜。什麽坊間傳言，他們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，只要有用的東西，沒有他們不搶的。不過，不管是誰，警察局也罷，政府部門也吧，首先給我查出來到底是誰放的火。”惡婦越說越生氣，她拿起水杯想喝水，發現水杯是空的，掄起來摔了個粉碎，碎片四處飛濺。

惡婦面前的彪形大漢異口同聲答應到：“是。”

“找到放火之人，想辦法給我帶到這兒來，我要先挑斷他的手筋腳筋，割了他的舌頭，挖了他的一雙眼珠子，還要給他灌進滾燙的油和辣椒水，然後再從四肢開始一刀一刀割他身上的肉，我要直到最後一刀才結果了他的性命。不，我要留他一只眼珠子，讓他看著我怎麽將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掉的。最後，我還要將他的肉及五臟六腑串起來，掛在風中晾幹，等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，我就取下來幾塊下酒，只有這樣方解我心頭之恨。”惡婦說話的時候，不時眼珠子外鼓，臉上的很肉緊繃，牙齒咯咯作響，總之，表情相當恐怖。

“我們什麽時候行動？”

“現在，馬上。”

“是。”彪形大漢沖出了惡婦的房間，跑下了小木樓。

喬曉靜和翠玉雖然已經將飯菜做好，但兩個人都沒有胃口，疲塌塌地坐在廚房門，傻看著亮得如同水洗過一樣的天空。一團團的白雲如同攤開的棉絮，平鋪在天空中，薄得似乎要透了，慢慢向東移動著。

假如沒有雲團作為參照物，喬曉靜她們是很難發現太陽向西移動的軌跡。看到太陽越來越偏西，喬曉靜惆悵地耷拉下了腦袋，低語到：“可千萬別因為我的一句話出什麽狀況，不然我真是百身莫贖嘍！”

翠玉沒有回頭，有氣無力地安慰到：“哪來這麽多狀況？不用擔心，也許你的主意確實很有用。”

“但願吧！”喬曉靜坐到了飯桌旁，雙拳撐著下巴，散亂的眼神灑滿了一地。

“我對老管家還是有信心的，從他多日來第一次這麽激動不難看出，他確實想到了過去幾十年都沒有想到的方法。”

“我這兩天眼皮老跳，總感覺有什麽不祥的事情要發生。老管家出去這麽長時間了，人不見回來，一點兒消息也沒有，心裏真是有點兒擔心。”

翠玉拍了拍喬曉靜的肩膀，語氣平和地說到：“不要總往壞處想，悲慘的遭遇不會總是落在我們身上的。”

“只可惜你不是命運之神啊！”喬曉靜悲嘆了一句，臉上的表情顯得陰郁起來。

“好了，我們在院子裏透透氣吧，也許老管家很快就會回來的。”翠玉邊說邊拽著喬曉靜的胳膊往院子裏走，走到橫在院子裏的木樁前，又說到，“坐一會兒，可能老管家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。”

喬曉靜無精打地坐在木樁上，無精打采地說到：“但願吧！”

翠玉為了讓喬曉靜能高興點，用手指頭撓喬曉靜的腋下，滿嘴俏皮話：“小妮子，咋回事？‘但願吧’三個字就一會兒都說了無數遍，快成了你的口頭禪了。”

喬曉靜癢得差點倒在地上，身子縮成了一團，連連向翠玉求饒著。

天色明顯暗了下來，喬曉靜她們自覺地扭頭看了一下西邊天空，太陽不見了，餘輝成了一道紅色的線，似乎是太陽被拉長之後形成的景色。

小木樓的黑衣人也看到了這樣的景色，可以說，他們正在等待著這一景色的到來，因為從此之後的時間屬於他們，他們正是借助了無數個夜色掩護才完成很多不可告人的任務。今天亦是如此，很快他們就要按照那惡婦的意思出發了，他們本次的目的很明確，那就是尋找醉心居縱火的兇手。

“你們倆樓上值班。”眾位黑衣人整齊地站成一排，一個和他們打扮的一模一樣的黑衣人站在他們面前分配著任務。

“是。”兩個黑衣人異口同聲作答，接著走出了隊伍，上了小木樓。

“你在樓下值班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在門口值班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跟我出去，打聽醉心居縱火的兇手。”

“是。”

眾位黑衣人領受了自己的任務，各自到了應到的位置，唯獨有一個黑衣人還站在發號施令的那個家夥眼前，他們倆今夜是生死搭檔，要像幽靈一樣在夜間共同進退，行進於犄角旮旯，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。當一切準備停當，黑衣人主管嚴厲地說，“走。”

兩個黑衣人走出了院子，來到了大街上，街上行人稀少，光線暗淡之處，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有兩個黑點在移動。

這兩個黑衣人先後到過風塵之所、大煙館、洗浴城和一個已經停工的工地上，進入工地，他們低著身子，躡手躡腳躲過了光線較亮的地方，靠近了正在胡言亂語的工棚，他們偷聽了一會兒工棚裏工人的談話，正欲離開的時候被一個民工撞了滿懷，這個民工大聲嚷嚷，工棚裏的工友們有的光著腳丫子，有的褲腿卷沖了出來，將他們兩人圍在了中間。工友們就像看見了表演節目的動物，上下打量著他們，主動與他們保持著相當距離。

“不會是地下黨吧？”有一個工友偷偷地說到。

“憑啥說是地下黨？”另一個工友提出了質疑。

“地下黨一般夜裏出來。”又有一個工友說話了。

“地下黨越來越多，真不好說。”又有一個工友說話了。

“地下黨不好惹，讓他們走吧？”一個年歲較大的工友提出了建議。

其他人紛紛點頭響應，給他們讓出了一個出口。他們兩人低著頭，匆匆離開了工地。半個晚上過去，從他們的交談不難判斷出來，他們今夜沒啥收獲。

“太難查了，一點兒頭緒都沒有。”跟班的黑衣人說到。

“是的，最主要醉心居那樣的地方太亂了，魚龍混雜，很難知道誰心懷歹意。”黑衣頭領有點兒怨氣。

福根恰好回家走到這兒，聽到前面兩個黑衣人提及醉心居，嚇得打了一下寒顫，想扭頭離開但覺得不妥，便硬著頭皮跟在這兩個黑衣人身後。

黑衣人進了小木樓的門，福根偷偷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家。

喬曉靜和翠玉還坐在廚房門口，傻乎乎地等待福根回來。看到福根的一瞬間，喬曉靜和翠玉的淚花在眼眶中打轉。

面對喬曉靜和翠玉的輪番詢問，福根笑了笑說：“明天打電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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